…这是节妇们常年念叨的一句话。吃不饱,披星戴月的纺纱,都是苦,可也不是熬不住的苦,真正的苦是前途茫茫,不知道归宿何在的苦。我真得要在这里住到死么?珍姐不止一次的在入睡前问自己。许多女人大约也问过,有些人捱不住这苦闷,疯了;有的干脆在屋后的树上挂上一条裙带让自己解脱了。
许多人信佛,念经,祈求来世。珍姐也跟着一个老姐姐学念过经,可是一点也不能解脱胸中的苦闷。这茫然无边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呢?有时候她觉得真不如死掉——唯有死亡才能解脱这漫漫无边的苦海。
没想到,她还真得脱出了苦海。她贪婪的望着山门外的世界,有了再世为人的感觉。
身边的姐妹们,也一个个的在山门前停住了脚步,迷惘的望着外面的世界,不敢迈出步去——她们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太久远了。
“大家不要发呆,赶紧走啊,班船可不等人啊。当心脚下。”负责护送她们去临高的陆橙见状催促道。
山门的另一边也出来了一队拿着行李的女子——这是准备去广州城“学员”们,比起“节妇”,她们要活泼许多,一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,脸上都带着欢快的笑容。
陆橙一面维持着秩序,一面催促着大家快些走。这时候他忽然发现在山门旁两个穿着干部服的人很是眼熟,再仔细一看,却是王君和杜易斌,两个人站在墙角的背阴处,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到。
她有些吃惊,刚想开口,却看到王君把一个指头按在双唇上,做了一个“噤声”的手势。陆橙只好不说话了。
他们是听到了今天是妇女们出发的日子,特意赶来送行的。然而到了山门口,王君又改了主意:
“我们就不要进去了吧。”
杜易斌不解:“到都到了,为什么不进去?”
“进去之后无非又是讲话,然后大家高呼元老院万岁。有点腻味了。”王君笑道,“咱们也不贪图这几句万岁。”
“不过这样怎么能体现出元老院关怀她们呢……”
“我们的关怀她们肯定记得,”王君说,“就算我们死后很久,也会有人记得。”
“那就回去?”
“来都来了,就目送她们离开吧。算是我们最后的一份心意了。”
于是他们就默默的站在墙角,看着妇女们整队离开,比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,“单身妇女”和“学员”的精神面貌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王君忽然想到:妓女和节妇,多么水火不容的两个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