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代大儒杨时的葬礼极尽哀荣。官家派三皇子赵杞代朝廷宣旨抚慰,杨时的几个儿孙都荫了官职。府上的灵堂挂满了丞相、枢密使、六部重臣都亲自书写的挽联。礼部侍郎黄清臣见着赵柯脸色微变,强笑着见礼过后便匆匆而去,连和杨时的家人寒暄都顾不得了。近年来,官家易储之心已不可动摇,与太子赵柯走得近的一干重臣高士都不免人人自危,虽然没有公然改换门庭,但私下与三皇子暗通款曲的已不在少数。
此一时也,彼一时也,郑重地向着杨时的灵位祭拜过后,一身素白袍服的赵柯显得分外寂寥。人情冷暖让他心下唏嘘不已:“父皇春秋已高,属意三弟继位也越发明显。历朝祖宗对皇位之争失败的兄弟,向来是下手不容情的,剪除党羽也是应有之义,满朝文武急于和孤划清界限,也是无可奈何之事。”
正满怀苦涩间,忽然身后有人低声道:“见过太子陛下。”赵柯微微一愣,转身看过去,是个白袍儒生,此人虽然未着官衣,举手投足却带着一股凌驾于人的气势,形貌清朗,眸子中隐蕴精光,似有一种吸引力般。
“这位先生是?”赵柯直觉此人有些面熟,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。
“在下是漳州陈东。”那儒生微微一笑,再次拱手见礼。赵柯这才恍然大悟,他与陈东上次见面,还是理社揭帖案发之前,光阴似箭,这一晃已数年过去,当初激扬文字,意气风发的太学士子,如今已是名冠东南的儒林领袖,在大江南北,儒生竟以入社为荣。赵柯甚至听说,就连陈东的座师邵武,隐隐间也对他有些嫉妒甚至忌惮起来,此人羽翼已丰,虽然还没有出仕,但不少士人居然自称是他的门生。名望之高,只有隐逸不出的赵元直可以与之相比。
二人一同走出了灵堂,站在院中的森森古柏下,赵柯叹道:“再过数十日,恐怕少阳先生就不能称孤为太子了。世态炎凉,如今满朝高士,皆避孤如避鬼魅。”他语气中带着十分的苦涩,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,赵柯自问不敢行差踏错一步,每天都要端着道德君子的样子,比其他兄弟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,到头来父皇心意一变,所有的努力尽皆付诸东流,反而下场还不如那些整日醉生梦死,不问朝政的。
陈东心下微黯,官家的心意,邵武也对他有所透露。他见赵柯神色悲苦,于心不忍,便安慰他道:“殿下勿要心忧,东宫并没有失德之处,天下皆盼着殿下能继承大统,此乃人心所向,陛下也不能随意更改。”
“人心所向?”赵柯喃喃道,仿佛一股热流涌上心里,问道:“当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