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胸膛里也没有冷酷的愤怒。
她只是坐在墓前发呆,看着雪花落在墓碑上,一层层地堆起来,再被风吹散。
看雪花落在酒爵中,慢慢融化进去,将那杯原本就不怎么酷烈的酒稀释。
看最后一丝天光打在这座新坟前,又被雪掩盖。
她感受不到悲伤,也感受不到愤怒。
在最初的错愕感消失之后,坐在祢衡的墓前,她所能感到的,只有宁静与疲惫,以及一丝奇异的羡慕。
祢衡可以在这里不慌不忙地喝酒,赏雪,就像她初见他时那样。
待枯草长出新芽,待一轮明月初升,他可以无忧无虑地欣赏美丽的春月夜。
夏时鸣蝉,秋日落叶,他尽可以从容不迫,慢慢地感受这世间最美妙的风景。
因为他已经与泥土融为一体。
他已是一个英雄,他已打完他该打的仗,做完他该做的事。
……他还没有做完许多他喜欢的学问。
但那没什么要紧吧?
他已经留在了史书上,从此可以傲然地注视着那些还继续活在世间的人,以他不朽的名声为准则,一个个地挑剔他们,是否有资格与他并肩。
她靠在墙角下,这样混沌地想着,渐渐连想也不愿意想了。
她似乎睡着了。
当张辽和太史慈一前一后穿过了这座陋室,来到后院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陆廉。
她缩成一团,冻得青白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,睡得香甜极了。
……这里显然不是一个适合睡觉的地方。
张辽走上前去,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肩膀。
没摇醒。
“辞玉这一路本就疲惫至极,”太史慈伸出手去,又缩回来,“屋内也有炭火,让她在这里歇一夜吧。”
张辽看了他一眼,意味很明显了——不叫醒,怎么搬进屋里去?
这要是个普通的男子,这俩人断然不会婆婆妈妈在这里踟蹰,毕竟二人都是身材高大的武将,别说扛人进屋,就是拎也能拎了去。
但这是他们的主帅,还是位年轻女郎,这就很不恭敬了。
……扔在这里睡一夜更不恭敬。
“将军,”有人探头过来,“臧霸臧宣高将军来了,欲见将军。”
两个人对视一眼。
“将军已经睡下了,”太史慈说道,“若是臧宣高没什么事,就明日相见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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