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时权势熏天,败落时鸡犬不留,真所谓“人生得意须尽欢,莫使金樽空对月”,说书的讲完这段以后,到有好几个桌又添了酒水果子。
“这说书的妄论因果,强作解人,好没意思”,陈东见赵行德凝神细听,不由得笑道道,“《左转》有云,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。以汉人之身仕辽,如伴虎狼,战战兢兢犹有朝不保夕之虞,韩氏更不知进退,志得意满而拔剑四顾。功高震主的下场,自古皆然,当初胡酋将偌大权柄授予韩家,这便种下了满门屠灭之因。”
赵行德这才回过神来,他适才凝神思索,乃是因为在他所记得本来历史当中,韩德让并无后人,更被辽国皇室赐名耶律隆绪,将耶律氏的子孙代代都过继一个给他这一房,算起来和辽国耶律皇族的血脉融为一体,韩氏的下场,与这说书的所讲大不相同,而占据关中西域称帝自立,与辽宋鼎足而三的夏国,而是闻所未闻。他见陈东又忍不住议论起政事来,不由笑道:“陈兄高论,只是听说书的大都是贩夫走卒之辈,寻根究底,这说书的编排来去,不外乎彰显忠孝节义,警惕见利卖身投敌之人而已。”
邓素却耸了耸肩,将一口酒送入喉内,叹道:“如此一来,忠孝节义岂不如同集市上货物,有利可图便趋之若鹜,无利可图便门庭冷落,说到底,却是败坏了人心。”
何方也点点头,沉声道:“孟子曰,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,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,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,是君臣、父子、兄弟终去仁义,怀利以相接,然而不亡者,未之有也。契丹胡虏与韩氏,皆是趋利负义之辈,人面兽心之徒,譬如二虎同笼,生死一搏,乃是迟早之事。”
何方说到此时,却听旁边桌一人轻轻地“哼”了一声,原本细微不闻,却因为赵行德耳力特灵而听得清楚,他不由得微微转头朝旁边看去,正是那说书的讲到中间进来的十来个戴狗皮帽子的,却不知是哪一个人发出来的声音。传闻韩氏虽灭,但在幽燕北地威望,如同当年安禄山、史思明一般。殊不知是否何方“人面兽心”之语是否触动了他人心中之忌。
赵行德忙笑道:“二位言重了,天下君子偏少,而小人偏多。汹汹攘攘,皆为利来利往。子曰,君子喻于义,小人喻于利。君子若不言利,则何以驱小人。”
何方眉头微皱,感觉赵行德这番话,近乎韩非杨朱邪~说,正欲思索圣人驳斥之语,赵行德却见门帘掀开了一缝儿,花掌柜侧着身子缓缓走进店堂,一边在门口跺着脚底的冰和泥水,一边搓着手和耳朵。赵行德不禁微微一笑,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