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处,范通抱着佛尘瞅着靴尖儿,远处大军开拔的动静儿都仿佛远了。
许久之后,窗内传来男子的声音,平静,坚沉。
“不会,亦不能!”步惜欢拥住暮青,仿佛拥住的是一生的欢喜,“若绝情,倒不觉得世事苦了。可是青青,我还是欢喜的,我终究没在那深宫岁月里磨尽七情。”
他本是看重江山的,除了江山大业,此生不知再该求些什么。直到遇见她,她的一句明君,她笃信的眼神,乱了他沉寂了二十年的心湖,从此想得一人相伴,不想再孤枕而眠,夜夜梦醒,在琼宫御殿里倚窗望月到天明。从进宫那年起,他在世上就已无亲,若非遇见她,他不会知道自己有多盼一亲眷相伴,相濡以沫,风雨同行,不离,不弃。
她不知他有多欢喜,欢喜在那难熬的岁月里,他不曾弃志绝情,否则即便相遇,她大抵也不会对他倾心。
“青青,人生八苦,生老病死,怨憎会,求不得,爱别离,你我求而得之相守不离已是幸事,所以,我们都不要再苦着自己了,可好?”他问。
“好。”她答,在他的怀里安静地依偎了一会儿后,唤道,“步惜欢。”
“嗯?”
“我们圆房吧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想要你。”在步惜欢还怔着的时候,暮青抬起头来,让他看见她认真的目光。
步惜欢看见了,却少见地失了反应,许久后才咳了一声,瞥了窗外一眼。
几个捧着梳洗之物的宫人失手打翻了铜盆,青盐澡豆洒了一地,范通就在旁边,却仿佛没看见,只抱着拂尘看着靴尖儿装他的木头人。宫女们慌忙拾起东西退了下去,神甲军依旧背向马车面向山林,只是一人让路时,腿肚子似乎抖了抖,差点跪了。
窗外落来只山雀,翠羽金喙,叫声清脆,分外好听。步惜欢低头咳了声,侧颜在晨光里也分外好看,那神态看似尴尬,唇角噙着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,“娘子下回说话,话锋莫要转得太快,为夫有些跟不上……”
“少废话!圆房还是不圆房,给句痛快话!”她打断他,话音摧钢断铁一般,脸不红气不喘。
咳!
步惜欢又瞥了眼窗外,目光甚淡。
窗外人如松石,唯余雀音在山间。男子慢然抬手,引来清风虚掩了半扇轩窗,窗后的声音低沉含笑,似诉情话,“为夫知道娘子直接,可这也太直接了。”
窗后没传来少女的声音,眼刀却仿佛能穿透窗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