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陵王听了这话,茫然地立了许久,忽然大笑起来,笑得不可自抑。
远处殿前司的兵卒发现他们,第一时间张弓相对,可是瞭望的校尉似乎发现其中一人乃陵王,抬手命人收了弓,远远喊了声:“三殿下。”
一旁单文轩见了这场景,只以为三公子说得是,陛下竟真地愿意放过陵王,一时间狂喜道:“殿下,太好了,殿下,我们有救了……”
可是他说着说着,竟渐渐从陵王的笑声中辨出一丝苍凉与悲寞,直至笑得喉咙干哑,笑到最后竟淌出泪来。
单文轩错愕又张惶,问:“殿下,您、您这是怎么了?”
陵王却没答他。
他的目光落在一尺之外的断崖,问程昶:“你上回落崖,是怎么活下来的?”
程昶道:“我从来没有活下来过。”
这句话分明语焉不详,可陵王听后,竟是释然:“这就好,我还以为这世上真有什么长生之法,能让人百死不亡呢。我真是……”他笑了笑,平平淡淡地道,“一点都不想活在这世上了。”
多少良辰美景已错过,这些年说到底,不过堕于贪嗔痴中。爱亡于前尘,便是后来与方芙兰重逢,其中多少真心多少利用,他亦说不清了。所以谈何弥补,如何弥补?不如就让这潦草的一生在这场兵荒马乱中收尾。
遥遥有兵将在唤:“三殿下、三殿下!”就要往他们这里来。
晨风扬起陵王的袍裳,一双多情目温柔得要浸出水来。
其实他这个人呢,无论当年生如微尘,还是后来权柄煊赫,一直是平静的,温和的,从来不盛气凌人,所以哪怕眼下沦落绝境,身上衣冠也整洁如新。
一颗心腐坏溃烂,他到底还留存了些许洁净。
双足距断崖不过尺余。
余生已无话,也许所有的妄念都葬在了方芙兰投湖那日,再也没有亮起来的天光里。
陵王立在苍茫的风中:“这些年,我通敌害死忠勇侯,害死塞北万千将士,我不悔;我派人杀程旭,杀你,杀所有挡在我面前的人,我不悔;便是今日要葬于此,亡于此,我亦不悔,因为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。”
殿前司兵马已逼近,隐隐可见昭元帝的御辇。
陵王看着程昶,笑了笑:“告诉他,我此生唯一后悔的事,便是做了他的儿子。”
说完这话,他闭上眼,朝身后空无处仰倒而下。
像是卸了这一生负累,陵王在断崖盘旋的风声中急速下坠,诚如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