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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舟漆黑一片的眼前,有澄金的光亮慢慢沁入。
再然后是听觉。
距离他仅咫尺之遥的地方,正潺潺流淌着华美悠扬的旋律,让阳光投射在他视网膜上的金红驳纹,都在他的眼前排列成了五线谱的形状。
南舟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……自己正身处一辆翻斗卡车的载货车斗上,在城市边缘荒无人烟的高速公路上飞驰。
一架二手键钮式手风琴立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。
乳白与漆黑交错的琴键上,一双骨节匀停的手正有力跳跃。
手风琴悦耳清湛,有如神音。
那演奏的双手腕骨,微折出的每一点弧度,以及鼓凸的血管、筋骨的轮廓,比例都美得恰到好处的惊人。
从他指间流泻出的《喀秋莎》的歌调,与身后被他们不断抛下的荒野黄沙,气氛颇为相合。
汽油的味道、颠簸的感觉,和南舟失忆后的第一个场景完美重叠了。
这让他一时混乱不已。
在视线真正接触到阳光的瞬间,南舟只觉自己做了一场长梦。
进入大巴后的一切记忆,都变成了虚无缥缈的梦境。
包括江舫、李银航、沈洁三人组、虞退思、陈夙峰、孙国境的莽撞兄弟三人组,“青铜”五人队,谢什么,都迅速从他的记忆中失落,被尘封在了思维宫殿的隐秘一隅。
初醒时,他感觉自己对梦境中的一切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。
但等精神一点点苏醒过来时,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梦境遗忘得一干二净。
仿佛这里才是真实。
南舟经历的、又被他遗忘的一切,不过是一场在午后阳光下小憩后、不值一提的小小一梦罢了。
南舟在醒来后的一段时间,总会格外迟钝一些。
他盘腿坐在震动不休的卡车翻斗里,黑白分明的眼睛慢吞吞地转着,好消化眼前的场景。
还有三四个人,正排排坐着,挤在远离南舟和琴师的车斗一角。
一个女生发现南舟醒了,忙吞咽了口口水,促声道:“老大……老大!”
手风琴声戛然而止。
紧接着,一个南舟认为自己理应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:“醒了?”
南舟转头,略略抬高视线,才看清那身处漫漫午后金光中的人的面容。
那张脸上带着温和有趣的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