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容易折腾到了大半夜,德川家定终于悠悠转醒。原本围绕在身边的大臣,都已不在。唯有笃姬夫人伏在床边小憩,门口似乎还守着一人,大约是大冈忠恕。
不知怎么的,德川家定感觉自己的身子万分的沉重,想要抬抬手,都有些困难。加上他近来久卧,饮食渐少,本身也没有多少力气。
躺在床上,不论是眼前的人物,还是左右的景象,都显得有些迷幻。德川家定仿佛见到很多人围绕在床边,眨眼又似乎什么都不再出现。
自己的父亲德川家庆,并非是什么治世明君,然后又将天下交给了自己。德川家定扪心自问,自己甚至连平庸之君也算不上,天有灾祸,人神感应,水旱地动而不绝。
外有洋扰,英米鬼畜,纷至沓来。船坚炮利,兵马精强,幕府累战而不克,以至于国门洞开。先祖先父,斩荆棘,曝霜露,所得之地,一而再,再而三的割让于人。
国内人心思动,谱代亲藩惶惶不安,外样诸侯蠢蠢欲动。百姓但有风吹草动,既举篝火,擒兵刃,以抗拒官差,呼喝相连。国用日繁,赋役日苛,四方催逼一日甚于一日,以至于民心背离,皆呼大变。
天下大事,败坏殆尽矣。
祖宗二百五十年之江山,竟然就要走到末日了吗?
德川家定自认为虽非明主,却也不是什么亡国之君。秉承先代之遗志,选用忠良敢任之臣,再三求索。
洋人的船坚,那便造船。洋人的炮利,那便铸炮。裁撤了整座大奥,将宫廷开支几乎减半,而赡养新军。黜免了诸侯连年的奉献,以求人心齐聚,能敌外夷。即使江户被灾全毁,也没有勒索百姓,加征赋税,而是举英法洋债,以求不至盘剥。
怎么最后天下就成了这么一个样子?这些年到底哪里做错了?或者说,又有哪里做对了呢?
越想脑子越乱,德川家定自觉自己有愧于列祖列宗,有愧于幕府,他到底是没有尽到一个将军的职责。天下动乱,罪责并非尽在臣下,他也有失道之处。
“是余之失啊……”
呢喃自语虽轻,可是伏在一旁的笃姬夫人却听到了,立刻起身观察德川家定的情况。她一起身,外边守着的大冈忠恕,以及德川家定的乳母歌桥,也都无声的走了进来。
“上様,上様。”笃姬夫人轻声的呼唤着。
“敬子啊……”德川家定转头望向笃姬夫人。
“臣妾在。”笃姬夫人心中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,极力的压抑自己心中涌动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