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是为了剥壳取谷,可惜它们自己不知道。”
宁永学听出来了,在阿捷赫的世界观里漫宿就是光,是种地的农民。所有利用漫宿的人都是受到光芒照耀并迟早会陷入熊熊燃烧的树木,是农民辛勤地浇水施肥但迟早要收割的稻谷。
漫宿滋养了这些走在道途上的人类,给他们力量,给他们地位,同时慢慢诅咒它们,如同收割机对稻子剥壳取谷,如同猎人处理鹿的尸体,——血肉做成粮食,油脂做成燃料,骨头制成工具,毛皮做成衣服。
不管他们躲得有多远,藏得有多深,哪怕像天使们一样登上方舟,跨越虚空。等经历无穷无尽的岁月之后,漫宿还是会慢慢吞噬它们,用强烈的诅咒将其消磨殆尽。
当一个世界中这些受诅咒者太多,整个世界都会迎来结构性崩溃。
而与之相对的,穷卑者是从未出现过的东西,就像光芒下的阴影,田地里的野草,抗拒着诅咒的同时消灭那些被诅咒的“伪人”,其凶猛程度几乎将本世界道途上的人消灭殆尽。
芙拉被她问住了,看得出来,她陷入了一种毫无意义的沉思,这种沉思和她的研究距离太远,是一种涉及世界本质的形而上的讨论。宁永学只好咳嗽一声,免得她们无休无止地争论下去。
“你说得很好,阿捷赫。”他说,“但这类形而上学理论有无数种不同的角度诠释世界。我想说的是,我会想办法尽快睡过去,然后这边就要交给炼金术士和你的狼群了。”
“至少你现在知道什么事情和什么人更重要了,小子。”她盯着他说,“希望你能变得更像人一点。”
宁永学有时也会觉得奇怪,为什么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往往感觉缺失,等事后分析的时候却会忽然陷入顾虑中,仿佛要经过一些思考他才能多愁善感起来。
等到那时,他总感觉自己的情绪有点太事后,自然也就不那么合理了。
记得当时曲奕空几乎就要死了。他跪在对方面前,注视她用微弱的声息做请求,在将要逝去的时候完成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的仪式。
但他拒绝了。
当时宁永学很难描述自己拒绝那个吻的理由,现在想来,理由其实和纠结的爱情无关,很实际,却也很紧要:他仍然没有找到和曲奕空真正共处的方式,仍然不知道该把自我放在哪里,仍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真实的自己。
那时他只想献出他这个残缺的灵魂,补足她的缺失,只求活在她体内,以另一种方式把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