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家到底还是叛国了。
“事情便是如此,陛下可还要其他的解释?”
见封琰似乎默认了,乐修篁叉手一礼,正要离开时,却闻他笑了一下。
“乐相,你亲眼见过兵灾吗?”
乐修篁顿住了步子,看向封琰。
“北燕借着鞑子的势起家,军队颇有鞑子的习惯,每攻打下一个地盘,便要抢掠财物妇孺,成年男子遇到就杀光,耳朵还要割下来点数,可以说所过之处乃人间炼狱。”
“乐相字字句句,皆是乱世人之无奈,若放在当朝讲,众卿必会泣涕慨叹……然乐相忘了,我亦是沙场开国之辈。”
封琰眼底宛如烧着一团带着硝烟的血火。
“我若是秦公,只要有半分良知,哪怕杀至最后一人一马,血涂帝江关,也断不会放任中原百姓任敌国鱼肉!”
乐修篁面上的沧桑似乎消失了,他像是一具骸骨一样,漠然地看着封琰。
“可陛下,”他微微仰头,隐约带着讽刺地、慢慢回道,“您……没有选择,而臣给陛下的路,永远是对的。”
这是独属于一个权相的傲慢,他笃定君王并不晓得真相。
“臣知道陛下在想什么,杀我……太简单了,可这样不好。”
“臣不应该死在宫里,这样有碍于朝廷的名声……最好,是……”
乐修篁脸上露出思考的神情,很快他为自己搫划了一个死局,开怀地说道:
“对,最好是陛下遇到难以铲除的奸佞时,就让我被他构陷而死,等到利用完他时,再平反处置了他。”
“千秋盛世,是要拿圣人的命来填的。”
最后一丝夕照的光从琉璃窗上缓缓收束、消失,乐修篁,这位大魏权相的面容终于彻底沉浸在黑暗里。
……直到他身后照来了一束光。
夏洛荻踏入殿中,眉睫上还沾着随着黑夜降临的霜雪,她的手指冻得发红,指尖却是握得死白。
“老师。”
她口中随着白气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。
“如果成圣是非人之道,那你确实做到了……若这桩叛国案里真的有叛徒,那唯一的叛徒,就是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