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,尤其算上民夫与流民后,竟有近十万之众,因此城外营地需要大营套小营,扎于四边之营需要承担起警戒任务,随时准备迎击前来袭营的敌军,自然人数也必须完备。
但“完备”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工作。
——兵马消耗越来越严重,一座座军营就渐渐空出来了。
士兵们最初察觉不到,他们先是死了几个同营的熟人,而后是相熟的同乡,再然后是一个帐篷睡觉的兄弟。夏时觉得逼仄又狭窄的帐篷,此时逐渐空旷起来。
不仅帐篷空,营地也变得冷冷清清。
那些吹牛吵架大说大笑,再因为喧哗被军官追着打的情景都不见了,甚至连熟悉的军官都不剩几个。
有断腿断手等着归乡的士兵坐在帐门口,冷冷地看着他。
终于有那么一天,调令下来了,说这一营死伤过半,撤了吧。
这营的旗,这营的官,这营的兵,都撤了,合到别个营中就是。
士兵是不会反抗的,跟着令官离开这座空落落的大营时,心里虽然又苦又涩,却连一滴眼泪也哭出不出来。
他就这么重新走进一座拥挤的军营,再去寻一个拥挤的帐篷。
问题不大,他看了周围那一张张陌生的脸,心里可能还会升起一点希冀,只要与他们熟识了,一样也是同袍兄弟,一样也过的下去嘛。
他们都沉默得很,除了名字,不会同别人分享自己的故事与秘密,他们连吃饭时也是低着头,一声不吭地吃。
他们也不会兴致勃勃地商量怎么能领了纸笔,去营外寻几个傻乎乎的百姓,用自己那并不熟练的笔替他们写几封家信,骗几个钱来,再换成一根铜簪,或是一条染过色的头巾,跑去寻自己很中意的那个小寡妇,含情脉脉地讲几句回来恨不得自打嘴巴的蠢话。
挨着他躺下的同袍们什么都不会说。
他们只会带着身上浓烈的臭味默默躺下,眼睛直直地盯着露出一点星光的帐顶。
帐篷里静得可怕,除了呼吸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。
很快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。
某一天清晨,有焦斗声响起,惊醒那个士兵时,他忽然发现整座帐篷已经空了。
他很快又同营中其他老兵一起,被送去下一座营了。
但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没有持续很久。
又一个暮霭沈沈的傍晚,有人埋首在冰冷的营帐里许久,最后用那只长了冻疮的手拿住笔,在崭新的,写满这一营人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