叫耿寿昌,三十余岁年纪,乃是巴郡人,口音很重,好在将任弘养大的夏丁卯也是巴蜀人,还算听得懂。
而一抬头,任弘发现,耿寿昌居然是斗鸡眼。
这个特征估计没少被人嘲笑,甚至影响到了仕途,耿寿昌连忙低下头,看到了任弘刚刚授予的银印黑绶,心里有些激动,但更多是迷茫。
跟苦等了快六年的氾胜之不同,耿寿昌与西安侯素未谋面,在他接到调令,让他入京为“太仓令”,主持天下仓禀之事时,虽然心中喜悦,却也不明白,高高在上的大司马卫将军因何看中了自己这个郡仓曹掾。
任弘道:“我看过你提议在边塞设常平仓的奏疏。”
那是几个月前的事了,奏疏石沉大海,没想到西安侯竟知道!
任弘是从尚书台翻出来这奏疏的,当时大将军霍光病笃,朝政耽搁,故耿寿昌的提议没有引起注意:“你奏请说,应在边郡普遍设置粮仓,以谷贱时增其贾而籴,以利农,谷贵时减贾而粜,名曰常平仓。”
这一提议是与对匈战争筹备相适应的,调集十几二十万大军,外加几十万牲口的军事行动,人吃马嚼消耗巨大,边郡根本承担不住,而若是设立常平仓,提前几年就开始囤积粮食,到时候就不必一次性发动那么多民夫千里挽粟了。
任弘让耿寿昌细细说说他的计划,耿寿昌便低着头讲了起来,声音有些紧张,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官。
“天下水旱无常,一百余郡国,一些地方连年丰收,谷价有贱到一石五钱,甚至有每石八钱者,农人少利。不如由大司农出面收购谷物,一来让百姓不至于血本无归,能赚点钱交赋税,二来,也能获得谷物,派役夫运往边塞囤积。”
“此外,每年从关东向京师漕谷四百万斛,用漕卒六万人,费用过大,不如从近处三辅、弘农、河东等地籴谷以供京师,可省关东漕卒过半。”
听得出来,这是李悝在魏所行的平籴法的延续,《管子》也有类似的思想,桑弘羊将其总结成了平准法,依仗政府掌握的大量钱帛物资,在京师贱收贵卖以平抑物价。
看来这耿寿昌《管子》学的不错,这本书相当于大汉的《国富论》,是指导经济活动的理论依据,重点是“轻重之术”,国家以商人姿态直接进入商业领域获取经济利益,只要学过的人,都成了醇儒口中的“功利之辈”。
说到这,看耿寿昌有些紧张,任弘停下谈论公务,而说起他的兴趣来,在征调此人前,任弘是派人细细打听了解过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