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陷入了沉默。
沉默过后,他却又笑了笑。
“谢师侄,有些事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里的苍老也同凡人一模一样,“即便只是承受,也要付出代价。哪怕是背负青天的鲲鹏,在幼小时期也过于柔弱,无法抟扶摇直上,只能被大风刮跑。”
谢蕴昭松开手。争宠的鸭子和狗已经打成一团,一会儿我啄你一下,一会儿你使劲舔我一口。
“管他什么扶摇不扶摇……真人,天是不会塌的。”她懒洋洋道,“只要天不塌,就总能有办法。”
郭衍又沉默了一会儿。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。他只是摸了摸心口,那里放着谢蕴昭师父给他的信;他总是随身带着。
“也好。”他喃喃说,又加重语气,“好。”
“那就和真人说定了。”谢蕴昭站起身,又对鸭飞狗跳的那一团招招手。
“阿拉斯减,达达,来,有个任务交给你们。顺利完成的话,回去叫老头子给你们做大餐……嗯,我可以提供菜谱。”
第二天的白昼,是一段平稳无波的时光。尽管才过去六天不到,学院里已经再看不见钱恒留下的痕迹——原本他也没留下什么。
他既没有能将一整个优美庭院送给书院的财力,不能叫人感叹“物是人非”;也没有在书院当山长的显赫亲戚,能披发长啸,用一笔狂草写下足够传世的悲痛祭文。世家子弟的人脉网里更没有他的存在,因为他总是埋头苦读,独自苦练,像一道不起眼的影子。
他的父母一并死在那场意外中,所以也没有多少人会深刻怀念他。也许可以假设他在哪里有一个情投意合的恋人,总算会为他在深夜里痛哭几场。
这是他死去的第六天,世上几乎没有人再想起他。哪怕他的魂魄很可能还徘徊在世上,甚至忍受着非同一般的煎熬。
他原本就没有多少东西,只拥有一点点潜力和希望。为此他刻苦读书、努力修炼,放弃一切娱乐和闲暇。但就是这一点点、一点点的东西……都要被人夺走。
有的人本来就拥有很多,却还要继续掠夺贫瘠的生命,直到他们连贫瘠本身也无法拥有。
一旦意识到这种事,未免叫人……
感到愤怒。
今夜是个沉沉的阴天。浓厚的雨云在平京上空汇聚,将夜晚变得愈发黑黢黢的。隐隐有电光出没在阴云中,仿佛一个震怒的前兆。
谢蕴昭坐在墙头,抬头看一道电光飞快地掠过。
那是细小如幼蛇的电光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