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里走出一个女子,挽袖蹲在老翰林面前,挽起他的袖子帮他查看伤势。
老翰林摆了摆手,“我没事。”
说完看了她一眼,“你是年轻的媳妇儿,别出来说话。”
谁知她却没有应声,转身对锦衣卫道:“赔礼。”
她说完又看向周慕义,“还有你,你也得赔礼!”
周慕义认出了说话的女子是杨婉,冷笑道:“赔礼?你敢不敢告诉老大人你是谁,你看看老大人还肯不肯让你搀着。”
老翰林听完这句话,手臂不禁颤了颤,抬头打量着杨婉道:“你是……”
周慕义道:“她是杨婉,东厂那个人的菜户。”
老翰林一愣,忙将撇开了杨婉的手。
杨婉没有说什么,朝后退了一步,向他行女礼,直身后道:“大人怜后辈之心,杨婉感怀,并无心冒犯老大人,大人若嫌弃,杨婉便唤人来送大人回去。”
老翰林摇头道:“老朽不回去。”
他说完,捡起地上的竹杖,朝众人道:“老朽虽已离朝多年,可曾也供职礼部,主持会试。不曾想过十四年的春闱,竟是这番光景。”
他说着抬杖指向周慕义:“做学问把学问做偏了,那些东林人安得什么心,这些人的前途在他们眼中什么都不是,一味地教他们骂朝廷,骂君父,迟早有一天,会出第二个桐嘉案的呀……”
他说着说着,眼前一阵发黑,几乎站不稳。
周慕义道:“老大人,武死战,文死谏,我等读书无非为报国,何惧这一死!”
“对,何惧这一死。”
人声鼎沸,大把大把的情绪被宣泄出来,杨婉面对着这一群读书人,心里忽生出了一阵十分冰冷的悲哀。
人性中的反抗精神,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有,但眼前的这些人,却并不能归在“不自由,毋宁死’的革命精神之中。
那是被大明官政扭曲了的文心,被东林党利用,被自身蒙蔽。他们并不是不惧死,而是要以死正名。武死战,文死谏,这句话听起来是那么‘无畏’,又是那么无奈,明知前路无光,明知死了也没有意义,却还是要死,最后所求的,根本不是他们口中不是天下清明,只是他们自己一个人的清白而已。
这到底有没有意义呢。
杨婉对此事一时无解。
就在她内心纠缠的时候,忽然听到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。
“读十几年的书,就是为了在午门上受死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