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贵妃在此处倒并非是明知故问。
李太后能召武清侯入宫训示,那也是在她成了“九莲菩萨”之后。
万历十六年的郑贵妃还没有这种能随意与郑承宪、郑国泰交相联络的特权。
郑贵妃对郑家发展情况的了解主要来源于皇帝和外朝科道官的奏疏。
但是自万历十四年朱常洵诞生之后,国本之争一起,科道官对郑家的评价就出现了强烈的政治倾向。
所以郑贵妃对父兄在宫外的生活状况确实不是很了解。
因此她这会儿对郑国泰的垂问是真心的,而非是居高临下的。
郑家的荣华富贵都源自于她这个皇贵妃,她当然有资格知道她父兄拿着她给的富贵作甚么去了。
郑国泰回道,
“父亲这两年身体不好,也做不了甚么额外的营生,左不过是靠着皇上赐的田吃租子罢了。”
郑贵妃忙道,
“吃租子也不能吃得太过,武清侯家才七百顷地,父亲手中有三百顷,早已够一家人安度晚年了。”
郑国泰笑道,
“贵妃娘娘莫担心,农户们都爱租外戚的田,又不止咱们一家吃租子。”
“其他有些人家,投献占夺、强买强卖的不知多少,科道官从前弹劾过几次,也不见皇上下旨降罪过谁啊。”
郑家没有封爵,因此不能像武清侯和永年伯一样拿朝廷俸禄,家中的经济来源的确全部靠万历皇帝赏赐的那三百顷田地。
理论上而言,皇帝钦赐的外戚庄田属于官田范畴,即所有权属于国家而不属于个人。
倘或外戚因犯罪、故绝或其他事故,其所赐庄田就要没收归官或退还给官。
即使是像永年伯家一样拥有世袭特权,可也是仅限于“地权”本身,地权允许被世代相传,但皇帝所钦赐的官田一般不能被自由买卖。
于是就出现了郑国泰口中的“吃租”现象。
具体而言,就是外戚将庄田的土地租佃给无地农民,每年收取一定数量的庄田籽粒作为租金。
这种租佃式经营在晚明拥有钦赐官田的皇亲国戚中很是流行。
一则省去了管理上的麻烦,每年只要到收获季节派人下去收租即可,不必再另外豢养管庄官校、庄头、伴当等奴仆。
二则保证了地租的正常征收,每逢灾年,粮食歉收,朝廷都会蠲免田赋,可是外戚依然可以向租佃农民征租,降低了歉收年所需承担的风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