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苍天已死,黄天当立”这样豪情万丈的一场抗争,最终只成全了这些早有异心的士族。
而袁绍的发兵是完全两码事,他有极其稳定的后方,那些士族的忠诚度极高,他们也许有相互倾轧的习惯,也许还会因为支持哪一个继承人而打得头破血流,但他们始终支持袁绍的统治,一如袁绍宽仁地将权力下放给他们一样。
河北领土上的黔首活得怎么样这件事,陆悬鱼是有所怀疑的,以冀州军牛马一般对待民夫的态度看来,最底层的人民大概是享受不到这位主君的阳光雨露的——但他们也很难反叛。
他们是被里吏带走,来到黄河南岸服役的,他们有妻儿老小在河北,虽然生活得困苦,但不受战乱。
这种纡尊降贵的恩惠在当地士人嘴里,很可能也就传成了天一样的恩典——你甚至不能说那些士人是错的!因为就陆悬鱼这十几年来亲眼所见百姓颠沛流离,死者相藉的景象来说,那实在远超过当初她在雒阳城外的低矮茅草房里所见到的,怯懦着想要“献身”给她,只为求她多给两个收猪钱的穷苦人。
“战争”的确是令人恐惧的东西。
因为对战争的恐惧,使得河北百姓忍受着世家豪强压迫的前提下,也要继续服从他们的主君,这是完全正常且合理的推断。
最底层的百姓、中间的官吏和士人、直接参与战斗的士兵,以及最上层的武将和文官,他们的立场在这场战争面前统一了,于是,整个河北变成了一架战争机器。
她可以想方设法出奇兵,胜袁绍一场,再一场,直至将他赶回冀州,但要说宜将剩勇追穷寇,长驱直入扫平四州……她的确是觉得,这不太容易。
兖州以南有各路世家来向刘备示好,但黄河以北就只有荀谌隐晦地示好了一下。
……用塞过来一群荀彧的小娃子的方法示好。
“我只能确保打赢当下的战争。”她最后这么说。
司马懿一点也不意外,“如果将军都这样想,那些蛇鼠两端的小人又作何想呢?”
“……小人?”
他点点头。
“我见刘琰去寻刘勋,言辞那般亲热,言辞中又对将军有所臧否——”
她忽然伸出一只手,“先等等,你是怎么见到的?”
“我留心了。”
“我怎么没注意到?”
司马懿冷静地回答,“将军只顾着吃。”
“跑题了。”她尴尬地说。
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