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樱桃实习的时候,听对方幼儿园的老师讲:“家长的礼物,我们并不是一定要收。但是小姑娘你知道吧,现在外面的人都在拼命赚钱,而我们就永远待在童年这个阶段里,给这么一群小孩当保姆。你说这份工作,要钱没钱,要地位没地位,要尊严没尊严,大学老师,听起来是不是气派,幼儿教师,你就是个幼师啊!一天到晚累死累活,再想发展发展,怎么发展啊,不在孩子家长身上发展,还能去哪儿发展?”
“看你年纪小,又是这么好的大学来的,劝你一句,毕业趁早转行,不是可以跨专业考研吗?考个会计,小女孩家家的,多合适啊。”
临近新年,港大还没放假。蒋峤西上完了课,带林樱桃一路沿学校登山道,去爬太平山。
他们是下午去的,正好看夜景。蒋峤西说山顶风大,让林樱桃穿他的外套。
林樱桃被他牵着手,一路上走走停停。林樱桃站在路边,背靠盘根错节裸露在外的古树根,对蒋峤西的手机镜头微笑。林樱桃没什么经验,出门也没带水,她握住蒋峤西那个黑色的,有点掉漆的水杯,喝里面浸泡着茶包的绿茶。
林樱桃跑到后面,请过路的四川游客帮她和蒋峤西一起拍张合影。
作为交换,她也帮对方拍。不过那个叫“无敌兔”的相机很复杂,林樱桃摆弄了一会儿,还是笑着抱歉了。蒋峤西走过来,从她手里接过相机,拍好几张还给人家。
他们继续往山顶走。林樱桃说:“蒋峤西,港大可以去加州伯克利分校交换吗?”
蒋峤西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。
大概明白她在家里看到了什么。
“可以。”他点头道。
“那你怎么没去?”
蒋峤西把林樱桃的手牵着,这会儿忽然在手心里捏了捏。
“那是我的一个愿望,”他说,“但不是梦想。它要为梦想让路。”
香港的天暗下来了。林樱桃拿着冰淇淋,和蒋峤西一起在山顶排队。游客非常多,拥挤吵闹,人群中,蒋峤西把她搂着,林樱桃只能听见蒋峤西和她说话的声音。站在观景台上,林樱桃向下望去,维多利亚港的海面,沿岸那些摩天巨塔,彻夜不息的璀璨灯火,让她感觉自己仿佛窥见了这个世界一部分的真正面目,那是她在群山,在省城,在北京都没有见过的。
她被这种陌生感吸引住了,像刚出生的婴孩,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一切。
蒋峤西一直在背后抱着她,林樱桃站得太高也不感到害怕。